ET 鄉關何處尋

 

本文節自「宇宙波瀾」一書(天下文化出版,邱顯正譯)第19章,原文出自 Freeman Dyson 所著 Disturbing the Universe
本文供「尋找外星生命」上課閱讀教材,請勿大量印製。

 

在宇宙中搜尋智慧證據的合理長程計畫,和一般天文探索的合理長程計畫,其實是密不可分的,我們大可放膽利用各式管道去一探宇宙究竟,可見光、無線電波、紅外光、紫外光、X光、宇宙射線、重力波……都行:只有多管齊下,我們才有辦法充分了解,並判定觀察到的天體究屬自然亦或人造的。

一九一八年,一顆天文學家命名為天鷹座新星(Nova Aquilae)的明亮新星,在赤道上空閃爍了好幾個星期。霍登當時隨英軍在印度服役,他記下了該事件的觀察情形:

三位在印度的歐洲人注視著銀河上空的一顆巨大新星,在那場盛大舞會中,顯然只有這三個人對這檔事有興趣。在那些稍有能力對宇宙星爆炸起源發表看法的人當中,最常聽見的說法不外乎兩顆星相碰,或者星球與星雲相撞。然而,在這兩種假說之外,似乎至少還有兩種可能:或許是某個外星人世界在進行最後的審判,或許是上頭某些居民做「誘發輻射能」的實驗做得太成功了。也可能前述兩個假設其實是同一個,我們那晚所看見的是另一個世界發生一次大爆炸,當時那星球上的人們許多本來應該在跳舞的,卻跑到外面看星星。

對於霍登的一些古老用語,有必要在此稍加解說。他用的「誘發輻射能」這個詞,就是我們今天慣稱的核能。他寫作的時間比人類發明核分裂、開始使用核能還早十五年。一九二四年,受過科學教育的人已總曉得鈾原子核中,鎖存著極為龐大的能量,並在自然輻射過程中緩緩釋出。E=mc2這個方程式早已家喻戶曉,但是使用人工方法企圖加速或減緩自然輻射的嘗試,卻完全失敗。核子物理學家當時並未正視「誘發幅射能」有一天可能會操在人類手中,任意釋放巨大能量來作好或作歹的想法。霍登因為是生物學家,不熟悉核子物理的細節,因而幸運的置身事外。他寧可獨排專家的眾議,提醒我們「誘發輻射能」可能為地球或外星人帶來大災難。

 

與外星人對話

天鷹座的例子引申出許多問題必須先找到解答,才能開始認真搜尋證據,看看宇宙中其他地方是否也有智慧物種存在。我們應該朝哪個地方看?看到了又該如何確認證據?天鷹座新星好幾個晚上都是夜空中第二亮的星,除非眼力太差或太過忙碌,否則不可能看不見。或許它的確如霍登說的,是個科技文明;我們如何確定它不是?我們又該如何確定不致因為不了解所見的訊息,而錯失了相當於外星智慧的證據?天空中多的是奇怪、而我們所知有限的天體,萬一其中有一個是人造的,很可能它已經瞪了我們幾十年,都還沒有被認出來。

一九五九年,物理學家科科尼(Cocconi)和莫里遜(Morrison)提出了辨認人造天體的簡單途徑;他們建議大家收聽外星文明送來的無線電信息;如果真是我們的太空鄰居捎來信息,為了要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這串信息必定編得叫人一眼就可瞧出它是人造的。科科尼和莫里遜大膽假設發出信息的生物樂意與我們合作,好讓信息易於辨認,這就解決了辨識的問題;因為信息本身的存在,就證明信號源必是人造的。科科尼和莫里遜提出他們的看法之後一年,朴歇爾(Edward Purcell)將此看法又向前推進一步,他敘述了一段無線電信號往返銀河系的星際對話:

我們可以和遠方的友人談些什麼呢?我們共通的話題很多,像數學、物理、天文學……等等。所以我們可以從共通點展開對話,然後再進到非共通的經驗、更今人興奮的探險階段。當然,這種溝通和交流有其獨特性,就是時間的延遲—可能幾十年後才收到答案;但是你肯定可以收到回音,這會給孩子們帶來生活的目標和期望。這類對話有很深的意義,因為肯定是良性互動,不可能用實驗物威脅對方。我們都看得到互相送收實物必須有什麼管道,然而送收資訊基本上卻什麼都不需要。在此,哲學對話有一個終極限制—動口不動手,只能交換意見,但是你可以暢所欲言。

 

搜尋外星廣播頻道

我們不應該對後代信徒把教主說過的話訂為教條的行為,歸咎於該宗教的開山祖師。科科尼與莫里遜只是建議我們用電波望遠鏡收聽某種類型的信息;朴歇爾也是以詩的體裁,來形容有朝一日我們能夠和外星物種進行雙向溝通時,彼此互相發現、互相為伴所可能帶來的喜悅。科科尼、莫里遜和朴歇爾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沒有錯,但是在後續的二十年間,他們的建議已變成僵化的教條。許多有意探系外星智慧的人,都先後信仰了我稱為「哲學對話教條」的教義,視之為信心條款,相信宇宙中充滿了熱衷於長期哲學對談的社團。哲學對話教條認定下列事實為不辯自明的真理:

一、宇宙充滿了豐富的生命。

二、有生命存在的眾星中,絕大多數都能出現智慧物種。

三、很大一部分智慧物種正為啟迪人類發出信息。

如果這些敘述你都接受,那麼集中心力尋找無線電信息,暫且拋開其他尋找宇宙智慧存在證據的途徑,就還算情有可原。然而對我來說,哲學對話教條離不辯自明還差得遠,至今並沒有證據顯示它是對是錯。既然它有可能對,我便全心贊成搜尋無線電信息;而既然也有可能錯,我便不輕言放棄其他途徑,特別是我們所欲觀察的物種活動,並不涉及雙方合作的那類證據。

近幾年來,人們曾認真的尋找無線電信號,收聽技術日新月異:雖然還沒有偵測到任何信號,但是收聽的人卻不氣餒。他們的努力至今僅僅涵蓋無線電頻率的一小部分,偵測方向也僅僅涵蓋信號可能來源方向的一小部分。他們已擬妥計畫,在未來繼續增進搜尋效率。他們毋需建造新的大型電波望遠鏡去掃描天空,只需要在現有望遠鏡上多騰出少許時間,多撥少許經費建立新的資料接收處理機,允許好多個頻道平行接收即可。有幾個無線電天文學家團體正希望實現這些計畫,我衷心支持,也祝福他們馬到成功。假如他們果其成功偵測到真正的星際信息,那將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科學發現、人類歷史的轉捩點。人類看待自己,看待我們居處在大宇宙中的地位,將有革命性的改變。但是很不幸,他們需要格外的好運道才有可能成功:他們需要政治上的好運道來獲得整建設備的基金,他們還需要科學上的好運道——正好有樂意合作的外星人發送信號給他們——才行。

 

如果外星人不幫忙

如果無線宙天文學家運氣不好,或者外星入不肯幫忙,他們就注定收不到信號了。只是沒有信號並不表示就沒有外星智慧存在,重要的是應該想想別的辦法,尋找智慧存在的證據,萬一哲學對話教條錯誤了,也還有個備用之道。我們不應該故步自封,把自己的腳綁死在任何一個有關外星人的天性和動機的假說上面。

外星人共和國,彼此吱吱喳喳以無線電信號傾吐祕密是一種可能;同樣的,甚至可能性更高的,乃是一個人口稀疏而互不合作的宇宙,其中少有生命,智慧更是罕見,外界根本沒人作興協助我們去發現他們。即便在這麼不樂觀的情況下,搜尋智慧物種的努力仍非全無指望;當我們暫且撇下無線電信號時,當初科科尼與莫里遜曾巧妙解決的問題,亦即學習如何辨認何者為人造物體的方法,將再度成為關注的焦點。

讓我們回顧一下天鷹座新星的例子,現在已經沒有人認真看待霍登認為天鷹座乃是一次出奇成功的核子物理實驗的想法了。為什麼呢?從一九二四年迄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這個想法落伍而荒謬呢?其中的經過可能並不像人們想的,非甲即乙——證明霍登的一個臆測是錯誤的,另一個臆測即是正確答案。其實,現在已沒有人相信霍登所提的任一種理論。原因很簡單,因為過去二十年間,有一件出色的觀察工作在加州黎克天文台(Lick Observatory)完成,居功厥偉的是一位名為克拉夫特(Robert Kraft)的人。現在我們對新星的知識已經很豐富,不再滿足於將其解釋為某種突發事件的說法了。

克拉夫特小心翼翼的觀察過十顆光芒微弱的星星,每一顆都是新星爆炸後殘留的暗弱天體,天鷹座便是其中之一。他發現十中有七,甚至全部十顆,肯定是具有與天上其他恆星截然不同的特殊結構,使其與眾星有別。每一顆都是由一個極小的熱成分和一個稀薄的冷成分組合成的雙星;每一個都有兩顆星彼此繞著轉,二者間距是如此接近、簡直已經實際接觸了。公轉週期都相當短,例如天鷹座新星的週期就只有三小時二十分鐘。我們仍不十分明白,為何這類特殊的雙星與新星爆炸有所關連。有一個理論說,冷成分有一陣穩定的物質雨,落向熱成分的表面,而此下落物質被急遽加熱到極高溫,偶爾會起火橡氫彈爆炸一樣。

 

觀察外星社會的法門

這個理論也許真的說對了,也許以後會被更好的理論取代;無論如何,經過了克拉夫特的觀察,我們再也不能對任何主張爆炸論,卻無法解釋為什麼只發生在這類特殊雙星的說法,抱以認真的看待。霍登所有的建議都通不過這個考驗,尤其難以置信的是,有能力主導災難性核子物理實驗的智慧生物,竟然在浩瀚星河中情有獨鍾的,總是出現在稀有的雙星之上,更叫人起疑。

我認為光從理論原則去計算智慧生命在宇宙間發生的頻率,這努力根本毫無價值。忽略了生命在地球上崛起的化學過程,只是憑空計算,意義不大。因為各星球化學成份大不相同,宇宙間可能生命豐富,可能稀少;也可能除了地球以外,就全無生物存在了。

儘管如此,我們仍然有很好的科學理由去追尋智慧物種存在的證據,而且懷有獲致成功結果的希望。作為觀察者,對我們大大有利的重點是,我們不用觀察智慧物種的一般行為,只要看到最奢華、最宏偉、最野心勃勃的擴張主義者,或是宇宙中最技術瘋狂的社會,就足夠了。當然啦,除非在上述特性上面,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恰好是人類自己,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很容易想像一個具有高度智慧,但是對技術沒有特別興趣的社會;因為我們周遭多的是沒有智慧的技術。當我們向宇宙窺探人造活動的跡象時,尋找的應該是技術而非智慧。直接尋找智慧,找到了當然最好,但是我們有機會看到的卻永遠只是技術。在決定我們有沒有希望觀察到外星技術之前,我們得先回答下面的問題:大自然對於擴張主義的技術社會所從事的活動,於規模、尺度上設下何種限制?什麼樣的社會,其中的活動最可能被觀察到?

答案應當是那些大膽擴張、不論動機好壞,並將擴張行動推到物理定律所允許之極致的那種社會。

 

太空移民萬壽無疆

接下是我的主要觀點:假使有充分的時間,科技社會能做的事幾乎不受任何限制。以外星殖民這個問題來講,星際間的距離對人類殖民者而言,看似遙不可及;因為以我們人類短暫的一生來衡量,確實走不了多遠。但是一個長生不老的社會,就不會受到人類短暫一生的限制。假設旅行速度不用很快,只要光速的百分之一就好;那麼整個銀河系在一億年之間,即可從頭到尾佈滿太空移民。而光速的百分之一即使只用現有的原始核子推進技術,也可以輕鬆達到。所以太空移民乃是一個生物問題,而非工程技術問題。

殖民者可以是一種長生不老的生物,在其眼中,千年彷彿已過的昨日;又也許他們精於冷藏技術,可在漫長的旅程中將生命暫時凍結起來。反正只要有百萬年的時間可使用,星際距離就不再是個障礙了。如果更進一步,科技發展讓太空船的航行速度達到光速之半—個人認為頗有可能—那麼連星系與星系間的距離也不算是障礙了。如果一個社會真能把殖民計畫推到最大極限的話,就可以支取一個星系,甚至好幾個星系內的資源了。

星系裡頭有哪些資源可以支取呢?現成的素材就有物質和能量二者。物質的形式有行星、彗星和塵雲(dust clouds),而能量的形式就是星光。想要充分刊用這些資源,智慧物種必須將掌握得到的物質,轉變為生物生活的空間;而工業機械則須適當安排在軌道殼層上,環繞恆星,取用其所有的星光。擁有木星般的大小及化學組成,便可採擷足夠的物質,形成一個人造的生物圈,並充分利用像太陽大小的恆星之光芒。若以星系整體而言,要環繞所有的恆星築成生物圈,恐怕行星數目不夠,所幸還有其他可茲取用的物質資源,應付這個目的綽綽有餘。例如紅巨星膨脹的封包(envelopes)就可用在採礦工程上,並提供豐富數量的物質——遠非行星的含量可比。

問題仍在於:建造必要機械來創造人工生物圈,技術上是否可行?倘若時間充足,是可以辦到的。為使自己信服其可行性,我粗略做了些機械工程設計,用以將一個地球大小的行星分解開來,再重新組裝成環繞於太陽周圍、適合居住的大氣球。為了避免誤會,我得強調一下,我不是建議真的拿地球做實驗;屆時我們將會有夠多的死星可用來實驗,不需要毀滅一個活生生的星球。但是在本章,我關心的不在於人類可以做什麼,我關心的只是其他社會可能過去已經完成、而今我們也可以看見的效果。建造一個充分利用星光的人造生物圈,對於任何一個長生不老的科技物種而言,肯定是沒問題的。

 

太空生物圈的規模

有些科幻小說家誤以為我是「人造生物圈」這個想法的創始人,他們太高抬我了;其實這個主意,我乃是從史泰普頓(Olaf Stapledon1886-1950)的書上看來的,他也是個科幻小說家。

為了匯聚逸失的太陽能,每個太陽系現都被籠罩在光陷阱的薄霧之中,導致整個星系為之黯淡;而且許多不宜成為太陽的恆星也都被分解開來,蘊藏其中的龐大次原子能,也被掠奪一空。

一九四五年,我在倫敦的帕丁頓(Paddington)車站撿到一本破破爛欄的書——史太普頓寫的「恆星製造者」(Star Maker),上面那段話就是從其中節錄出來的。

俄國天文學家卡達雪夫(Kardashev)曾建議,宇宙中的文明應當分成三大類型。第一型文明控制一個行星的資源;第二型文明控制一個恆星的資源;第三型文明則控制一個星系的資源。目前我們連型一的階段都尚未達到,但是很可能在幾百年內就可以達到。

型一、型二,或者型二、型三之間尺寸及功率上的差別,都在一百億倍以上,按照人類的標準而言,實在大得難以想像;可是觀諸經濟發展的指數曲線,這道鴻溝卻不用多久即可填平。成長一百億倍(十的十次方),只消二自乘三十三次;保守估計,一個社會的年成長率以百分之一計算,不到二千五百年即由型一過渡到型二。由型二過渡到型三則耗時較長,因為牽涉到星際航程。但是這段過渡時期與任何長壽社會的歷史相較,可能只像支短暫的插曲罷了。因此卡達雪夫的結論是:如果我們果真發現外星文明,很可能它是清楚歸屬於型一、型二或型三,而不是介於其間的短暫過渡階段。

長遠來說,一個社會的技術成長面臨的惟一限制乃是內在的,社會總有各式理由來限制技術的成長——或是出自良心自決的決定、或由於經濟停滯,或因為不感興趣。這些內在限制一旦消失,社會成長幾乎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社會中倘若正好擁有強烈的擴張慾望,終將擴大其帳幕之地:在幾千年內棲息地從單一行星(型一)進到利用整個恆星資源,而築成一個恆星生物圈(型二);在幾百萬年之內,再從單一恆星擴大到整個星系(型三)。物種一旦跨越型二的階段,即使遭遇想像中最可怕的天災人禍,也不容易被滅種根絕。因此當我們窺探宇宙之時,發現到已然擴張至型二或型二社會的或然率,將遠比畫地自限於型一的社會要高;雖然這類擴張主義社會相當罕見,一百萬個當中也許一個都還不到。

 

鎖定外星人的家

定義過我們可能要尋找的外星社會的活動規模之後,末了我要回到一些天文學家最感興趣的問題上:這些活動有什麼看得兒的結果?哪一種觀察可以給我們最佳機會去辨認他們的存在?這些問題若依照第一、二、三型文明分開討論,就很方便了。

第一類文明因為有星際距離的阻隔,除非用無線電,否則是偵測不到的。發現型一文明的不二法門就是依循科科尼和莫里遜的建議,收聽無線電信息,這也是過去二十年來,我們的天文學家賴以搜尋外太空的方法。

第二類文明可能是個強力無線電源,也可能不是。只要我們依然對其居民的生活方式一無所知,就無法有效估計他們電波放射的性質或容量。但有一種放射是第二類文明無可避免的: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一個利用恆星全部輸出能量的文明,勢必伴隨以廢熱形式將大半能量輻射掉。廢熱散逸至太空,形成紅外輻射,天文學在地球上是可以測到的。

任何型二文明必然是個紅外源,功率則與普通恆星的發光度相當。紅外輻射主要的出口是文明賴以孳生的生物圈表面;如果體內含液態水的生物在裡面活著,那麼此生物圈便可假定為大致維持在地球表面的溫度,而其表面的熱輻射波段將大約在十微米一帶(約為可見光波長的二十倍)。很幸運的,十微米左右的頻帶正是紅外線天文學家最方便的工作波長,因為地球大氣曾對它而言,相當透明(譯按:吸收光譜的窗口)。

科科尼和莫里遜開始外星智慧的科學對話之後,我建議天文學家若要在天空中尋找人造大體,就應該從尋找十微米紅外輻射特強的光源著手。當然,如果每次找到一個新的紅外光源就聲稱獲得外星智慧的證據,顯然太過可笑。我的論點是要朝另一個方向思考:假如一個天體不是紅外光源,就不可能是第二型文明的家。

所以,我建議天文學家應先全面搜索天空,對所有紅外光源編定目錄,再細心的按圖索驥,用光學和電波望遠鏡仔細觀察目錄上的天體。採行此一策略,搜尋無線電信息的成功率必將大大提高。電波天文學家毋須在茫茫星空中,漫無目牠的尋找無線電訊號;只須集中火力,朝少數幾個既精準確定的方向上洗耳恭聽便是。如果某個紅外光源恰巧又發出奇特的光學或無線電信號,那麼就可以認真考慮將它列人人造天體的候選名單。

 

繭星不是ET的家

二十年前,當我初倡此議時,紅外線天文學還在蹣跚起步階段;只有少數幾位先驅開始尋找紅外光源,用的是小型望遠鏡以及十分簡陋的偵測設備。曾幾何時,物換星移,紅外線天文學已走紅成為天文學的一大主流。我無意在此邀功,那些掃描天空、編輯目錄的天文學家並不是在尋找第二型文明,他們只是在傳統天文使命上更進一步觀察,想知道天空中到底還有什麼東西,如此而已。

截至目前為止,紅外線天文學家尚未發現任何疑為人造物的天體,但他們已發現了多采多姿的自然天體——有些在我們銀河系內,有些在外;有些天體清晰易辨,有些暗晦難明。有許多是稠密的塵雲,靠著可見或不可見的熱恆星保暖。若熱恆星為不可見,這種天體被稱為「繭星」(cocoon star),竟即隱藏在塵繭中的恆星。繭星出現的太空,常常也可見到明亮的新星,例如在獵戶座大星雲中。這個事實似乎意謂著:繭星乃是恆星誕生過程中一個正常而短暫的階段。

表面上,繭星似乎與第二型文明有若干相似,兩者都有一顆被不透明暖雲層圍繞的恆星,而且也都有強烈的紅外輻射。然而,為什麼繭星發現後,竟然沒有人相信型二文明會發生在繭星上呢?第一、它們太亮,大部分繭星輻射的能量都比太陽高上百倍、千倍,這種亮度按照天文標準而言,必然屬於短命型。型二文明應該較有可能存在於像太陽這種長壽型恆星的周圍,兩太陽的紅外輻射約比大多數繭星上測到的紅外輻射暗上幾百倍。

不相信繭星為人造星體的第二個理由是它們的溫度太高,不適合生物圈存活。它們的平均溫度高於攝氏三百度,還高過我們所知生物存活的適為溫度。第三個原因是繭星外圍明顯可看到厚厚的稠密塵雲,我們沒有理由期望型二文明必須在其身外裹上一層煙幕。第四,也是最具結論性的理由是,人們看見在其出現的同一個太空區域,有些新星誕生,並有大片擴散塵雲正在凝結。繭星和其左右鄰居的自然現象之間,必定存有某種因果關係,而且不利生物存活。

 

搜星路迢迢

我不得不承認,在我提倡紅外線天文學之後約二十年來,雖然已卓然有成,可惜卻無法找到型二文明的證據。我們是否該死了這條心呢?倒也未必,我們仍有希望找到型二文明的候選者,只要我們在天文學家既有基礎上,探索到比前述繭星光芒減弱一百倍的紅外光源。

天文學家通常都寧可在望遠鏡前長時間仔細研究一顆引人注目的天體,也不願去標定一長串的昏暗光源供未來研究用。我並不是責備天文學家把明亮光源的油水盡都揩去,才勉強回到探索昏暗光源的繁複而乏味的瑣事上;只是說我們必須多等些時日,才能完成全面搜尋亮度與太陽相仿的光源。只有等到我們握有一份長長的暗星名單之後,才能希望赫然發現型二文明就在其間;而且我們得等到對這些暗光源的結構與分布的了解,至少與亮星的掌握旗鼓相為時,才知道是否該認真的將它放在候選名單上。

在遙遠星系上孕育的第三型文明,應該會放出無線電波、可月光及紅外光,而且視覺亮度約莫和我們銀河系上的型二文明差不多。特別是型三文明做為外星系紅外光源,應該是可以檢測到才對。但是,型三文明勢必比型二文明更難理解,原因有二:第一,我們對型三文明行為的認識比對型二文明的認識更加貧乏而不可靠;第二,我們對星系的結構與演進的了解,遠比對恆星生與死的認識要膚淺許多。也因此,我們對自然發生的銀河外星系紅外光源的了解,甚至比對銀河系中自然光源的了解要貧乏得多。

我們對繭星的了解至少還夠充分,以致我們能很自信的說它們不是型二文明;但是我們對銀河外星系紅外光源的了解,根本還不夠充分,以致我們什麼都不敢確定。我們不能期望一眼就認出型三文明,除非我們已經徹底探索過遠方星系核心所發生的許許多多怪異而突兀的現象。

 

放膽一探宇宙究竟

第三型文明可能存在於我們銀河系嗎?這個問題值得我們重新鄭重思考。如果我們認為型三文明乃是遍滿銀河系,並且以奇高的效率之取了一切可利用的星光的話,這顯然是錯誤的認知。型三文明可能另有一番風貌,很迷人的一個可能性是建立在農作物可自由在太空生長,而不是建立在龐大的工業硬體基礎上面。型三文明也許是以彗星而非行星為居所,使用樹木而非發電機為能最來源。即使造種文明尚未存在,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自己創造一個。

不過,我必須把這些春秋大夢放到下一章再討論,先拉回本章的主題。本章的主題是觀察,我不相信我們對恆星、行星、生命、心靈的認識已經足以提供一個穩固的根基,使我們可藉此斷定外星智慧的存在究竟可不可能。許多生物學家和化學家曾根據片面的證據,就斷言智慧生命的發展在銀河系中應屬經常而頻繁。看過他們所提的證據,聽過他們的討論之後,我認為除地球以外,其他地方從未有過智慧物種,也是大有可能。這個問題只能留待觀察結果去回答了。

從前述天鷹座新星、第一、二、三型文明,以及紅外光源的討論中,我得出一個普遍的結論:在天空中尋找人造天體的最仕途徑,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對自然天體進行地毯式搜索;光憑猜測很難描繪天體的長相,最佳的機會乃是盡力搜索各式各樣的自然天體,並竭力了解其細微末節。

當我們發現某個天體違反了自然的解釋時,就可以開始懷疑它是不是人造的。在宇宙中搜尋智慧證據的合理長程計畫,和一般天文探索的合理長程計畫,其實事密不可分的。我們大可放膽利用各式管道去一探宇宙究竟,可見光、無線電波、紅外光、紫外光、X光、宇宙射線、重力波……都行,只有多管齊下,我們才有辦法充分了解,並判定觀察到的天體究屬自然抑或人造的。

這樣的探索計畫將會給自然天體發掘工作帶來大豐收 ── 不管事否有幸在其中發現一顆人造天體!